（十）意外的邂逅

在你的眼里，城市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许你会说，就那样呀。

        顾盼儿也描述不出城市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眼前所看到和想象中的景象相去甚远的缘故吧。她只知道望眼所及都是好高的楼，一层一层这样压下来，给人窒息的感觉，同时树却少得可怜，就算有，也感觉都耷拉着脑袋没了生气。人来人往那么多，尽管谁也不认识谁，但大家脸上的表情却很有默契的保持着一致的冷漠。想起在村里，村民们彼此间都是熟悉得很的。

        这个陌生的城市让顾盼儿初次光临就有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林惜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站在高楼林立的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让林惜云更确切地感受到十多年来这座城市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她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了，那路旁的小吃店，那骑着自行车叫卖冰棍的老爷爷，都已找不着了，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时尚广告，而她和顾盼儿穿着破旧老土的衣服站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央，显得是那么的滑稽可笑。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不，是来错了时代。

        林惜雨拉过正傻傻发呆的林惜云的手，微笑着对她说：“姐，咱们回家了。”

        家，回家。林惜云险些要热泪盈眶了，听到这个词，她的心瞬间狂跳起来。是啊，十多年前，她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现在虽然一切都变了面貌，但她还有家，家是永远不会变的。

        她和林惜雨手拉手并排走着，而顾盼儿则拎着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虽然林惜云和林惜雨手上都有拎东西，但同样的东西到了瘦小的顾盼儿这里却显得相当吃力。

        林惜雨领着她们穿过了许多马路，穿过了许多街道，最后来到一个巷子前。林惜云突然觉得眼前这条巷子很熟悉，记忆中似乎就有这么一条路通向家的方向。

        当林惜雨告诉她穿过这条巷子就到家了时，她的脚竟然发起抖来，她紧咬着唇，似乎这样才能给她向前的勇气。

        顾盼儿却没想那么多，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巷子，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这个巷子的一边是一排一人高的围墙，围墙里面是高高的楼房，另一边却是很古老破旧的矮房子。虽然同是居民区，但从这就可以轻易地看出在里面住着的人在身份地位上悬殊的差异，它们就像一个天一个地一样，是地位的象征，这边是富人区，这边却是贫民窟，而这条巷子就是它们之间的分界线。

        顾盼儿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虽然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贫富差距这一回事，但是真正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时还是让她觉得不舒服，打心眼里难受。

        小姨会是住在哪一边呢？她忍不住这样想道。

        前方的围墙下面站着几个男生，经过巷子的人并不多，所以顾盼儿远远便注意到了他们。他们的打扮真奇怪，顾盼儿说不出奇怪在什么地方，但她的脑海里当即想到一个词，就是不规矩。接着又想到另一个词叫放浪不羁。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更贴切的词了，就是混混。这是在来城里的路上开拖拉机的李大哥说的，他说：“盼儿，我听说城里的混混可多了，他们专干坏事的，你要小心点，千万别去招惹他们。”那时顾盼儿好奇地问他：“混混长什么样的？”李大哥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最后只说道：“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想到他们可能就是李大哥口中的混混，顾盼儿突然害怕起来。

        他们站在墙下，似乎在等人，并没有注意到正向他们这边缓慢移动的小身影。此刻虽然已经是傍晚，但依然非常闷热，太阳似乎也没有要收工的意思。他们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了，其中一个不耐烦起来，大声抱怨道：“他妈的，大哥越来越磨磨唧唧了，咱们都等了老半天了。”

        另一个说道：“小声点，大哥不是不想让他爸知道吗？”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一起把他逼下来，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窝得住。”

        “怎么逼？”其他人追问道。

        “笨，唱情歌不会呀？我他妈就不信这招不管用。”那个没耐心的人说道。

        说到做到，他们很快调整情绪开始唱了起来。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

        顾盼儿被突然响起的歌声吓了一跳，那一群混混此刻正背靠着墙排成一排，望着天扯着嗓子嘶吼着，顾盼儿虽然没听过这首歌，但她敢肯定绝不会是像他们所唱的那样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了。

        在唱歌的时候，那几个人终于注意到了正低着头，同时身体紧贴着矮房子的墙缓缓从他们身边移动过去的顾盼儿。他们的脸部因为吼歌吼得太用力而略显得变形了，再加上天气热，个个都红着脸。他们的嘴巴依旧在动着，眼睛却非常有默契的随着顾盼儿的移动而一齐移动着。顾盼儿被几双眼睛一起盯着感觉很不舒服，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但她的双手都拎着很重的东西，很吃力，走得也不快。

        突然，其中一个男生大喊道：“小心，水。”

        一盆水就这样从天而降，全数洒在了顾盼儿身上，顾盼儿瞬间成了落汤鸡，水顺着她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两条麻花辫上还挂着白色的泡沫，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幻着各种颜色，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见泼水之人住在楼上，因为对那几个人的歌声实在是忍无可忍，就用力将水泼下来，想让他们闭嘴，没想到顾盼儿却很无辜地受了牵连，而那几个男生因为靠近墙的关系，丝毫没被淋到。此刻他们正拍着大腿笑得东倒西歪，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村姑成我们的替罪羊啦。”“大哥太准啦，哈哈，我不行啦，笑死了。”“哈哈、、、、、、”

        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们，语言却像刀子一样飞向顾盼儿，顾盼儿感到无地自容，她觉得好难堪，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不要笑了，你们别笑啦。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倒霉呢？她拔腿就跑，她要逃，赶紧逃离这里，她仓皇逃跑，手里的东西因为吸了水，更沉重了，慌乱中的她踉跄着几次险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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