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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寒


姜照病了。

        她一个人在映月宫待了一夜,次日早朝时还不见出来,高盛安硬着头皮进去寻人,见陛下和衣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已经有些迷糊了。

        高盛安赶紧让人把陛下背回熙和宫,请了御医过来。

        御医诊过脉,说是陛下忧思过度,又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高盛安自掌了几下嘴巴,让人去前朝通知诸位大臣。陆苍玉本以为姜照是因赵相提及婚事才装病诳人,亲自去看望了她,才知道原来是真的病了。

        “怎么好端端的去了映月宫?赵恒则那老匹夫自有我来应付,谁又能让她受了委屈?”陆苍玉站在龙床前,拧着眉头望向昏睡的皇帝。

        高盛安隐约知道陛下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但又不能直言相告于他,只能擦着冷汗道:“是奴才伺候不周,导致龙体有恙,实在罪该万死。”

        陆苍玉面不改色道:“高总管不必自责,陛下自己任性,怪不得旁人。”

        陆帅戎马半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高盛安在他面前也不敢多嘴。恰好此时有宫人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过来,高盛安赶紧伸手去接,却被陆帅半路拦截。

        他拿药匙在冒着滚烫热气的汤药里搅了几下,吩咐道:“把陛下扶起来。”

        小宫女看了一眼高盛安,得到他眼神指示,就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把仍在昏睡中的陛下扶在怀里,大气都不敢喘。

        姜照睡的并不安稳,这会儿已经慢慢有了意识,睁开眼睛就看到端着药碗的陆苍玉,她张了张嘴,嗓音低哑,唤了声:“舅舅。”

        这是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儿时也曾在他膝上撒过娇。

        陆苍玉奉旨戍边时不知宫中事,让她们娘俩儿受了好一番罪,妹妹也因此身体受损,没熬过多久就去了。

        姜照登基后,因为君臣大防,为了保全陆家清名,他更是故意同她疏远,让她一个女儿家在深宫之中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陆苍玉心中酸涩,对她有愧,再端不住什么冷脸。

        “陛下觉得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只是有些倦乏,并无大碍。”

        姜照闭了一下眼,笑道:“让舅舅担心了。”

        陆苍玉坐在她腿边,用药匙舀起汤药,冷了一下才喂到她嘴边。

        姜照面色苍白,乖乖张嘴吃药。

        “苦不苦?”陆苍玉问。

        姜照摇摇头,眼眶儿微红,低声道:“不苦。”

        陆苍玉又喂给了她几勺药,碗中余下半碗,温度已不是特别烫,陆苍玉就把碗给她,让她一口气喝了下去。

        高盛安拿丝帕捏了几粒蜜饯在一旁候着,等她喝完药,赶紧凑上去把蜜饯喂进她嘴里。姜照嚼了几下,把果核吐回到帕子上,将蜜饯吞咽下去才觉得嘴里和喉咙里的药味都减轻了不少,拧成麻花的眉头也松散开来。

        陆苍玉看着她又被伺候着躺回去,才开口道:“陛下如今尚年轻,子嗣问题不用着急,朝臣那边自有我来应付,陛下不必为此事自寻烦恼。”

        姜照的身体在被子里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一本正经的国舅爷,点头道:“朕知道了,多谢舅舅。”

        她如今大了,不如儿时那般需人哄慰,又碍于身份之别,陆苍玉有好多话都不方便说,就放缓了神色,道:“陛下安心修养身体,待病愈后再去上朝,臣就先告辞了,明日让你舅母带着寒儿来看你。”

        陆苍玉膝下有一子两女,长子陆珂,子承父业,如今已在军中任职。长女陆昭夏,前两年嫁给了弗阳王世子为妻,小女儿陆昭寒,去年刚及笄,尚未许过人家。

        陆家人重礼教,只有陆昭寒古灵精怪,和姜照关系最好,及笄时姜照还下旨给了个郡主封号,赐了面金牌,允许她随意入宫。

        陆苍玉走的时候,目光落在龙床边挂着的披风上,只觉看样式布料,并不是御用之物,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

        高盛安去送了陆苍玉,回来时姜照还未睡着,睁大眼睛看着龙床帐顶。

        “奴才让御膳房熬了些清粥,陛下用过再歇息?”

        “可。”

        国舅爷一走,陛下的精气神儿仿佛就卸了去,嗓音也是绵软软的。

        高盛安心下叹了口气,立在一旁不再说话,低眉顺眼的看着自己鞋尖发呆。直到宫人将一碗清粥奉上,才伺候着姜照用了一些。

        点燃了安神香,高盛安正要带人退下,忽然被姜照叫住。

        他凑上前,低声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姜照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了指挂在床边的披风,淡淡道:“收起来罢。”

        高盛安望了一眼,低声应下,走过去将披风取下来搭到胳膊上,又问姜照可还有事吩咐,见姜照摇头,就过去帮她又掖了掖被子,带人出了寝殿。

        陛下生病之事,很快传遍前朝后宫。

        今上勤政,登基以来除了休沐日和太后冥祭从未罢过朝,这还是头一回。

        谢锦和徐伊人一块儿整理名册,听她道:“赵太妃听闻圣上病了,跑到熙和宫发了一顿火气,把宫人们好生数落,最后还是圣上出面,才免了他们受罚。”

        因着阿照就是在熙和宫当差,谢锦闻言难免捏了一把汗,听她说无人受罚,才松了一口气。徐伊人扭头看无旁人在,就凑近了和谢锦说悄悄话。

        “我听人说陛下是因为在朝上受了左相的气,才孤身在映月宫待了一夜,染上风寒。赵太妃和左相是父女,大抵是怕因此与陛下生隙,才去熙和宫作了那么场戏给人看,左右还是折腾陛下罢了,倒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

        徐伊人自幼长在宫里,跟在柳袭风身边十数年,在宫中有不少老相识,经常能探听到一些宫闱秘事,当作闲谈说与谢锦听。

        但一桩事经过几番转口,总是难免有些许差错,对于她那些闲谈之语,谢锦也总是只信三分,便笑道:“陛下虽然年少,但并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之君,左相的意见大概也并不能左右她,此事应该还有别的缘由。”

        徐伊人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大概皇帝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翻过手里的名册,错开了关于皇帝的话题,又开口道:“自宫变之后,先帝大行,这宫里的主子就少了许多,如今也只有几位太妃和两位尚未出阁的公主,宫人琐事也随之减少。可陛下纵使如今不愿,以后也总归是要大婚的,待宫里进了新人,人手大概就不够用,还要再进行小选,咱们又得忙活起来。

        谢锦道:“今年出宫的日子也快到了,经统计过,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共有四十六人,愿意出宫的三十有七,有九人不愿出宫,都要再行安排。”

        说及此,徐伊人又来了兴趣,小声笑道:“你知道樱荷吗?”

        谢锦想了一下,樱荷是宫正司的女史,隶属于徐伊人手下,她曾与其有些接触,但并不算相熟,印象里是个样貌清秀,少言寡语的女子。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徐伊人道:“樱荷和尚衣局的一个小绣娘关系匪浅。”

        她这话没头没尾,谢锦听不大明白,露出迷惘神色。徐伊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凑近了到她耳边,低声道:“樱荷今年本可以出宫的,为了那小绣娘,就留在了宫里。”

        说完,徐伊人往后退了一步,却见谢锦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她实在觉得无语,叹了一口气,直言道:“那小绣娘是樱荷的相好的,樱荷舍不得她。”

        这话说的直白,谢锦自然是听懂了。

        她进宫八年,要说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那必然是骗人的,但也的确没有亲眼见到过,只是听人闲来谈起,却不知原来在身边就有这么一桩事。

        徐伊人道:“那小绣娘比她小两岁,是江南人士,俩人约好了等小绣娘也能出宫后就一起回江南。但樱荷怕她一个人在宫里孤寂,就想着先不出宫,在宫里再陪她两年,求到了我这里来,我一时心软,就同意了帮她打点。”

        徐伊人在宫里人缘好,一是她资历老,二就是心肠软。

        凡是别人拜托的事情,只要有特殊原因在,她都乐于相助,也正因如此,柳宫正一直觉得她心性不稳,难以堪当宫正一位,所以更看重礼法当先的谢锦。

        “在这深宫之中,能够寻到一心人,也是很不容易的。”

        “你是说你与袁侍卫吗?”

        “伊人。”

        谢锦白了她一眼,道:“你莫要总拿袁启来开我的玩笑,毕竟对我而言,情爱种种并不是什么必需品,你自己还不是如此?”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徐伊人笑道:“但我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如若能遇到,无论是类似袁侍卫,还是类似樱荷的小绣娘,我都是不会挑剔的,若是遇不到,就像我师父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也能过的很好。”

        她说着,把一摞名册都放置好,走过去用指尖勾住谢锦的下巴,故作轻佻道:“我看锦娘你兰心蕙质,长得也可人,不如就别管什么袁侍卫,咱们两个岂不是更相配?”

        谢锦把她的手拍下去,嫌弃道:“我和你才不相配。”

        徐伊人闻言也不恼,反而笑出声来道:“我看在你眼里,最重要的除了出宫,就只有阿照。话说回来,阿照如今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比哪个小侍卫模样差,还是你亲手拉扯大的,你看上旁人,不如看上阿照?”

        谢锦心里一激灵,拿起一卷名册在徐伊人头上砸了一下,呵斥道:“你惯会胡说八道,阿照是我妹妹,也能拿来开这种玩笑吗?”

        她没用力,砸的自然也不痛,可徐伊人看出她不情愿,便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捂着脑袋讨饶,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让谢锦面色稍霁。

        “好锦娘,我再也不这样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徐伊人扯着谢锦的袖角晃了几下,被她戳着额头警告:“以后再这样胡说八道,宫正大人日后再罚你,我可不帮你说情了。”

        “好好好,知道阿照是你的心头肉,我再也不开这样没谱的玩笑了。”

        徐伊人就差指天发誓了,抱着谢锦的胳膊又哄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事儿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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