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临江（9）

韩玺把他目前得出的状况讲了一下，开了个早会。

        那么什么都能解释了。

        吸毒的人当然神志不清，开船摇摇晃晃也是正常现象，一时杀人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怎么解释于善之瞒着监视他的那么多人去了宿春？

        怀疑自己人是最愚蠢最痛苦的事情。

        整个屋子里气氛冰冷得几乎要掉渣子下来。

        大家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贺北岛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早会效果实在是不怎么样，一半人都在睡梦中，精神不济。

        不过韩玺也没心思追究这些，把技侦科发现的东西全给贺北岛讲了。半晌之后，韩玺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孩子，颇有些感慨：“上面在催结案，这案子大概到不了年关就要‘告终’。”

        贺北岛几乎不可置信：“这他妈也能结？这么多疑点，于善之怎么杀的人怎么去的宿春，还有他的杀人动机……”说到这儿又闭上嘴，“对不起韩叔，跟你说这些也不管用。”当初玫瑰案的事是上头要结，贺北岛调换证据的事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十年来这样搞习惯了，好歹没闹出大动静来。——如果不是左然突然接下了金毓敏的辩护，玫瑰案也会顺顺利利地结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罪有应得的金氏父母被自己长期虐待的女儿杀死了，所在乎的儿子也成了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废物，风评很好的社会企业家只落得教唆杀人的名头，表现良好最多关个一年半载简直是皮毛，而真正的主犯金世正在案发时未满十四岁，以情出罪加之表现良好又因有人诱导也只可能在少管所里待着。玫瑰案哪怕是未名市市局和重案组接了手也阻挡不了岐城和稀泥维持表面和平的决心，更别提曹临江这死闹的没金氏恶棍被害大还发生在岐城辖区内，自家人处理自家事，谁也管不着。

        贺北岛早知上面的一个两个好日子都过惯了所以对她啊、韩玺啊、江河这种想把岐城禹城还有未名市掘地三尺洗清蛀虫毒瘤的分外不满意。

        哦，现在连带着对左然也不满意了。

        贺北岛之前带着重案组的时候就想查查警方里面的老鼠，组长权限高又好办事，但那时她才刚上去，这么一查查不查得到不说，伤筋动骨肯定会，无论如何那群迂腐的老家伙都会想办法阻止她。玫瑰案里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让贺北岛成了个枪口，什么与警方无关与组织无关，个人行动未经批准请勿上升。

        然后呢，把她停职了，又没一个能顶事儿。想尽各种办法让贺北岛有理由回去。

        贺北岛有时候还真是一把趁手的刀。

        然而种种道理她都懂，贺北岛还是不明白。

        别的可以结，广场枪击案这样性质的恐怖袭击都可以瞒着中央，可毒不是小事——至少对岐城来说是重中之重，一年前“清道行动”死的警察还少吗？十五年前那个被冤的警察到现在都还在监狱里服刑啊。

        显然于善之的案子跟那群人脱不了关系，饶是这样，却还坚持结案。

        贺北岛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小时候她犯了错，哥哥代替她受罚。

        其实她把哥哥也忘得差不多了，留下的记忆全都是梦魇，全都有关于那个人。

        只有那个人敢寄受害人的照片给贺北岛留作纪念又或是自己还活着的凭证——就像是金毓敏特地发布虞美人的交易信息一样。

        只有那个人会挑选最好看的岩玫瑰不远千里送给她。

        也只有那个人，敢坐牢也敢越狱，跑出去之后还敢回来挑衅。敢用真实身份出现在警方面前，无所畏惧地都不像个判死刑都是便宜他的犯罪分子。

        可是那个人还告诉她。

        有困难找警察。警察是正义的伙伴，信他们准没错。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贺北岛在做了警察之后，却开始违背正义，违背信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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