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炼魂池
“顶层过了。”
闻雪蝉手中拿着计数牌似的东西，上面闪烁的白光星星点点，很多列都止步于五六层熄灭，留到最后的只有并驱的两列。
“……七，八，九。”
宋璞收剑数了数，“这才第九层。”
“因为第十层。”骆予夺回答了他，“不在上面。”
机关响动的声音从后传来。
宋璞循声望去，正好见到骆予夺放下手，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立柱的四龙活物般游行缠绕，四首咬合的珠子明亮地飞出，镶嵌在里侧墙壁上出现的圆孔里，圆孔排列的折线像是星图的切分。
“机智。”
他捧场地鼓了两下掌。
闻雪蝉脸色微动。
“倒是发现得很快。”她抚到最底的还未亮的点，“不用我多费口舌了。”
整面墙壁从中分开移向两头。
“是去地底吗？”
宋璞一边猜着最常见的可能，一边走过去看清吊悬的长桥，燃烧的壁灯下共有十二座吊桥，以极为奇诡的结构不断延伸交错，上下错落成浅淡颜色的旋梯。
吊桥的一端各自连着一间生息所，此时其余十一扇门都紧紧地封闭。
“轰——”
正当他这么四处打量的时候，隔壁那扇门也沉沉地打开了。
“哟，巧啊。”
封鸣机自如的脸和他对上。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木然的少年，四大皆空的表情仿佛大彻大悟。
“嗨。”
宋璞不是很意外地挥手。
锁魂塔毕竟在上界各方皆有矗立，封鸣机或多或少了解里面的关窍。
“看来就你们四人了。”
闻雪蝉揣纳起计数牌姗姗经过，“去最后一关吧。”
“哎。”
封鸣机故意地落后几步，在某个交接处与他俩并肩，促狭的语气拿捏得刚好，倒也不怕被前头的人听到，“你们这怎么搞特殊待遇？”
“监考老师坐旁边的待遇。”宋璞心不虚气不弱地反问，“这待遇给你你要不要啊？”
“那还是不了。”封鸣机肃然生畏，“未免点儿够背的。”
闻雪蝉停步回看一眼。
“主考官随行我等何其有幸。”
封鸣机流利不已地改口。
“我讨厌鬼。”这名主考官转回去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也讨厌。”万俟同学深有共鸣地哆嗦，“可这鬼地方到处是鬼。”
“是啊。”闻雪蝉说，“真是个鬼地方。”
“虽然我想表达愤慨的心情。”万俟同学颇觉微妙地放低声音，“可被当事人承认又有点诡异。”
“玄乌帝国的人大都活不长。”
宋璞从记忆里抠抠找找出了点细节，假装成道听途说般的口气随意闲话，“但王室的寿命与外界的常人无异，据说是因为他们每个人专属的护卫，与天缔约挡住了寿命的诅咒，更有胜者还能获得极高的修为，这样的护卫又被成为抵死卫。”
比如这名大公主身边的羽化。
“与之相对的。”骆予夺不多不少地补充，“是护卫要顶替他们而死，死后灵魂沦陷于炼魂池，炼成鬼将永远驻守此地。”
“的确。”
灼烈的热度攻占着几人的面孔，闻雪蝉踏下了长梯的最后一阶，“这里就是炼魂池。”
…
火光照面。
“这里就是炼魂池。”
大公主立在环形开凿的栈道上，低头看向燎火如海的炼狱深池，“玄乌帝国的每道灵魂被镇压圈留后，积累的鬼气需要另一股鬼气来制衡，炼魂池便以酷刑的手段达到了目的。”
“你很不甘。”
同来的人依然一语见心。
“我当然不甘。”大公主的喉咙哑得像在撕裂，“从我活在世上开始，我就要忍受着，就要习惯着，到处都是棺材和鬼魂，死人的鬼气吃掉活人的灵气，它们也想吃掉我，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
“直到羽化出现了。”她逼近尖叫的嗓音突然舒缓，柔和得像一片网纱，尽管很快就变得哀戚，“他是我的护卫，是我的抵死卫，他，他死了。”
“他在这里面？”
对方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
“去年年关的时候。”大公主平复好了声线，“你明白这种心情的吧，有时我看到你的眼睛，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你的眼里藏了个人。”
高马尾的身影无动于衷地伫立。
“是那个浩然宗的小宗主吗？”大公主便放轻声音说下去，“我知道你从尸堆里出来的那晚，你在冷雾山脉也遇见了她，那会儿你还是半人半鬼的样子。”
“够了。”
那双黑沉的凤目如在积累冰雪，“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闻雪蝉的眸色一点点暗沉，慢慢地从他身后伸出了手。
忽然就被一尺寒芒逼退。
“想把我推进炼魂池？”白衣的少年微转了头，青稚的侧脸不见应有的意气，仿佛一场冰封万里的春日，“他们要你与我周旋只为此事。”
轻嘲的语调像在说不过如此。
“让你碰见上界的人后，倒是猜得出不少东西，可是猜得出又如何呢。”大公主充满暗示地提醒，“在有几分力气反抗之前，你不想殃及某个无关的人吧，我也好履行最初的承诺，告诉你骆夫人的死因为何。”
“不劳费心。”白衣少年振剑回鞘，“我自己跳。”
“你说什么？”
大公主顿住越过寒芒的手。
“我会如他们所愿。”未来的魔头气质终于有些瘆人，“因为其实我也很好奇，我究竟该是何等模样。”
…
宋璞看向栈道下沸腾而扬洒的火光，在应激回忆起的情节里打了个冷战。
他一直记的是炼魂池的场景，记的是闻雪蝉伸出的手。
没想过是骆予夺的自生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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