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须晴日
落地，收剑。
身后的剑傀儡停顿片刻，暗淡了灵石轰然倒下。
宋璞长吁一气。
试炼塔才到第四层就不好应付了。
深灰的衣角翻飞到余光中。
“尚可。”
突然冒出的男子顿首评价。
“苏掌教。”
宋璞起身行礼。
顷刻。
两人对坐在了单独隔出的休息室中。
“他在你这个年纪，也是灵主巅峰，入学便钻进了试炼塔。”
苏信尉的手曾经在课堂上按剑，指节收紧时挥出绝代的剑意，让满场的学子为之震撼，此时这双手竟也很会泡茶，武人指腹的粗茧下碧水生烟。
这位掌教说着琐碎的往事，眼神里不免带上了追忆，“学年末他便打到了第七层，里面已经是灵王级别的傀儡。那之前快要毕业的学生最多都只能到第七层，他身为新生却靠着一手剑术对决过去，步入内院不过两年更是踏破虚空，成为漆吴学院第唯一没有毕业的学生。”
“掌教说的是——”
宋璞停住了想问的话。
——苏信尉曾是浩然尊者宋燮的同门。
骆予夺之前有意无意提到过。
宋璞难得思考了一下这位传奇人物，忽然意识到宋燮就是宗主爹的弟弟，也就是说对方论辈分算他的小叔，并且现在小叔的同门过来与他叙旧。
传奇人物一下子变成了拉家常的画风。
“宋燮。”苏信尉的神情里有一份怀念，转而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我无意致使你向他看齐，只是从你身上看到某些共同的特质，颇有些故人再见的感怀，亦有些教导良材的私心罢了。”
“多谢掌教赏识。”
宋璞没想到这么开门见山，索性也能够直来直往，“掌教想在剑道上对我加以指点吗？”
“你的剑道已有雏形。”苏信尉却是摇头，“若于剑术上有何疑难，我倒可以为你解惑一二。”
“剑道和剑术？”宋璞想了想二者的含义，“单是剑术的问题就不可计数，那我不会在请教问题上客气的。”
“还真像他。”
苏信尉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宋璞对那位尊者生出好些探究。
以往浩然尊者的事迹他都是当耳旁风，可这会儿却切实地体会到一种联系。
“掌教。”他也好奇地问了，“浩然尊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信尉沉肃下来。
“我也说不上来。”半晌后他悠悠地吐气，“倒不如说认识过他的人，都会想和他做朋友吧。”
听起来语焉不详。
“掌教和他是朋友吗？”
宋璞不太能由此想象出一个具体的人·。
“当然。”苏信尉扬了扬眉，“我还和他一起被罚过打扫学院大门两个月。”
“被罚过？”
宋璞愣住。
“他潜入试炼塔的顶层，我帮他在外面放风。”
苏信尉面不改色地误人子弟。
宋璞心里万分迷惑。
顶层的金手指难道早就有人见过了吗？
“试炼塔不就是帮我们修行的吗？”他故作不明地询问，“顶层竟然不准进去。”
“试练塔一共有九层，傀儡的等级从灵士到灵尊，七层之后几乎无人涉足，可是却出现了一个宋燮，让学院添加了顶层是禁地的校规。”
苏信尉毫不忌讳地透露过往。
“顶层的傀儡不能碰？”
宋璞仿佛胡乱地猜测。
苏信尉微眯了眼。
“等你到了第九层的那天。”
他语含深意，“你会知道一切的。”
“……”
宋璞想说自己其实知道。
无非就是隐藏的连接上界的通道，顺带还有个金手指，主角会得到一把用来征伐四方的无名神剑。
但是——
宋璞再次为这个问题头疼。
骆予夺改弹琴了。
“我尽力。”
他蔫吧蔫吧地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把金手指拿到的。
“说起来掌教了不了解音修？”他顺口提起了这茬，“我有个朋友就是音修，这方面我找不到太多资料。”
“你是说骆同学吧。”
苏信尉开始斟茶，“音修确实所习者甚少，专注于琴者更是寥寥，但是学院有位老师恰好符合，常居尔思阁的陆房思老师，清晨总会在莲塘中的晚凉阁抚琴。”
宋璞跃跃欲试。
“但不必刻意去见。”苏信尉点破了他的心思，“那家伙既然相中了学生，自己就会找上门的，他们如何磨合便是他们的事，你切莫从中贸然插手。”
“哦。”
宋璞只好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
“不过掌教。”他没放弃趁机打小报告，“我们都对药学没兴趣，那位药学院的阳老师，你能不能管管他，别老是让同学们误会，好像他和我们关系匪浅。”
没错，阳澄舟成为了不死心黏人的膏药贴，故技重施走在暗中搞事的第一线。
“阳澄舟？”
苏信尉显然初闻此事，不甚高兴地皱眉头，“平时倒是很靠谱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会让纪检组去审查。”
“麻烦掌教了。”
宋璞心情复杂地道谢。
难不成阳澄舟的事这么好解决？
原来有些黑深残稍加改动就能避免，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很不安，不安的来由就像冷雾山脉那晚的刺客一样神秘。
“应当的。”苏信尉把茶杯一推，“欢迎来到漆吴学院。”
-
莲塘。
春日的池塘没有大片荷叶遮挡，淤泥上的清水可见闪烁的日光。
骆予夺席坐在晚凉亭中，闭目静听缭绕的琴曲。
鱼儿跳出水面。
琴止。
“何解？”
有人在问。
骆予夺缓缓地睁开眼，光阴仿佛开始流动，明晃晃的光有如初见。
天朗气清。
“洗心之音。”骆予夺道出所感，“一点即通。”
琴弦上的面容微勾了唇。
“一点即通。”
陆房思抱琴起身，头也不回地错别，“有空多来尔思阁。”
骆予夺抬头看晴日里的学院。
建筑都能和记忆里的对应，但又似乎变得截然不同。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场本该重复的人生截然不同。
“骆予夺。”
轻快的声音遥遥地在唤。
玉石额饰的人笑吟吟地招手，一举一动落落大方，白裙外是春日挡风的红斗篷。
那人扮女孩子虽然不情不愿，但大概也只抗议这件事，其他方面倒是很心大，对女孩的各式衣裙毫无芥蒂，许是觉得能穿都一样，外人反而瞧不出端倪。
譬如成天想看出一二的封鸣机。
“怎么在这儿呀？”
宋璞踏着莲塘上的红桥接近。
对了。
骆予夺张合了下眼。
从再见到这位小宗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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