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选择
不同于漆图国的山路，天宁国全部都是平坦开阔的官道。
昨夜落了一夜的雪今早也还未停，寒风卷着细雪打在人脸上，疼的人呲牙咧嘴，一不小就从袖口灌进衣服。可这也挡不住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们，熙熙攘攘为利来往。
小革撩开马车上挡风的棉帘，风和雪粒子一股脑的灌了进来，冻得穆子鸢缩了缩脖子。小革也不管风，凑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灯红影绿出了神，把着棉帘的手冻得发紫，还是不肯放下。
他舍不得这在深冬也让心中热腾腾的烟火气。
穆子鸢却无心观看沿途风景，只觉得浑身已经冻透，纠结再三还是不忍心去打扰小革。
她摸着腰间的铃铛，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时也想不出是哪里奇怪。
马车最后停在了岫木城最大的府邸前。穆子鸢带着小革，回到了江家。
江含苏知道她今早到，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鸢儿。”
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嘴唇颤抖了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生生咽了回去。
一别多日，江含苏再见她时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看着这柔弱的人儿虽风尘仆仆却未添新伤，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
“你这一路辛苦了，可还顺利？”
她的脸被一路风吹的泛着紫红色，还有些粗糙，衣服全捡着方便利落的穿，想来是顾不上梳妆打扮，刚下了马车正活动着筋骨。
江含苏看着她，像个假小子。
她故作轻松的对江含苏说，“挺顺利的，就是漆图国的山比我家云山还要陡，真的很难走。”
江含苏自然知道这一路有多凶险，他心中像有什么抓了一把，很疼。
他伸出手，想帮她理一下被风刮的凌乱的碎发发，她却微笑着后退了几步。
树枝抽着风，唰唰的响。
前一日下了雪还未清理干净，盖着几只干枯的花枝，穆子鸢忍不住去踩了几脚，听着雪被踩得吱吱的，轻轻的笑着。
“下过雪的天，比平时更冷一些，我的手要冻掉了。”
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乌黑明亮眸子似是罕见的宝石一般，即使一身尘土也掩盖不住光亮，可江含苏却从光亮中看到一丝伤感。
“这么冷的天，麻烦大公子迎接了，在这借住已经是叨扰了，公子不必亲自来的，鸢儿也会少去打扰大公子的。”
江含苏心中一沉，她还是对我心存芥蒂，我该如何才能再接近她呀……
“咳咳”，他干咳几声，“先进屋吧。”
江含苏注意到了她身后跟着的男孩，身形十分单薄，仿佛瘦的只剩骨头，头大的和身子不成比例，一看就知道是营养跟不上，身体发育的更慢。
“这位是？”
寒鸦卫报给他说过，有一个男孩跟在穆子鸢身边，而且很有能力。他没有让寒鸦卫深入调查，他说，鸢的朋友不必调查太多。
“啊，他叫小革，是我聘请来保护我的。”她没有说小革无父无母的事，她不想让小革觉得自己是可怜他才带着他。
“他还是一品炼妖师呢，可厉害了。”
江含苏看着他毛躁枯黄的头发，凹陷的脸颊，心想，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笑吟吟的朝他伸出手，想要拉着这个瘦弱的孩子。
“哈哈哈哈，是吗，那一定要好生款待呀！”
小革没动也没说话，他眼神很冷，看敌人一般盯着江含苏，仿佛这一个动作就冒犯了他。
江含苏收回了手，搓了搓。“这孩子好像很怕生啊。”
“是啊，我牵着他就行了。”
穆子鸢拉住小革，瞬间变了脸色。
她分明在小革袖中摸到了那长长的飞镖，小革只有要出手时才会放飞镖在袖子里。
江府的仆人都出来清理院内的雪，非常热闹，看见他们几人便纷纷问号。小革紧张的抓紧了穆子鸢的袖子，她几乎感觉到了小革的每块肌肉都紧绷着。
“没事的，放松点。”
面对妖小革是不会胆怯的，可面对人还是差一些。
从小路绕过假山，再穿过一道小桥才能到前厅。过了前厅就进了内院，右正中是主人的房间，最边缘的两边都是客房，穆子鸢还住原来的房间，小革被安排到穆子鸢对面。
“孩子，跟我走吧，给你送回屋认认路，咱们就能开饭了。”
福叔满脸褶子笑的堆在一起，虽然年岁大了腿脚不利落，可还是十分热心的，而且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
“看你瘦的，福叔一会亲自给你炖汤，给你补一补。”
穆子鸢忙搭上话茬，“福叔的汤轻易都喝不到的，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她看着小革没什么反应，不似看见江含苏那般剑拔弩张。
“快跟着福叔去吧，我在这等你。”
福叔颤颤巍巍的走着，雪天地滑他走的更加小心，小革慢慢的跟在他身后，袖中的飞镖也收了回去。
“福叔还是这么热心肠啊。”
穆子鸢不禁感叹，江府的仆人都特别的友善，可能是随了主人的性子。
饭桌上小革也没有放开吃东西，眼中噙着泪，夹了几口就放下了，默默地回了屋。
穆子鸢倒是不顾形象，往嘴里扒着饭，吓得福叔赶快盛了碗汤让她顺一顺，省的噎到。
酒足饭饱以后，她才觉得家里好像比平时更安静，原来是江素律不在。
“福叔，素律呢？”
“哦，被大公子派出去跟商队了，大公子说他却锻炼。”
“哈哈哈哈哈，寒冬腊月的，他也挺舍得他弟弟的。”
“玉不琢不成器嘛。”福叔看着她灰头土脸的，衣服也都是褶皱，“穆姑娘，瞧瞧您这一身，我吩咐烧了水，赶紧去洗洗，换换吧。”
“好，谢谢福叔！”
小革看着屋内的陈设，即使是客房也布置的非常好，红木大床蚕丝棉被，柳木的桌子上放着小铜炉，坐着一壶热茶。
小革的眼泪簌簌的掉下来，他回味着刚才饭菜的滋味，那是他从没见过的，闻起来就让人流口水，放到嘴里更是让人不想咽下去。
他现在尝到了，可他母亲没有。
一阵黑雾从窗缝挤进来，在小革面前聚合成一个人形。
“你想见你母亲吗？我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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