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咸鱼起飞的第二十四天
众人见到太子，都向太子行礼。太子摆摆手，示意姜宪继续，他也想看姜宪怎么把这一出戏演下去。
“宫规森严，你们在宫中伺候举止皆有度。八月二十这一天，究竟是谁在值夜？今日若是对不上口供，便叫你们一个个都发往慎刑司治罪。”
姜宪的目光在众宫人脸上逡巡，被他看到的人即可就会低下头去，生怕会被他盯上。
姜宪从人群中找到了一个最是胆怯的小太监，旋即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提出了人群。
“石小顺，你年纪最小。我保证只要你招供，不管你犯了什么罪，都会在圣主面前为你求情。”
石小顺不过八九岁，被姜宪拎在手里，像只小鹌鹑。
“姜谙达，我错了……”石小顺哭道，浑身抖如筛糠。
姜宪却不许他当众招供，转手把石小顺交给了高顺年，叫他带到一旁去，细细记录下石小顺的供词。
太子也坐进了正殿里，德嫔便让乳母抱六阿哥出来，太子要看看弟弟。
太子一边逗六阿哥，一边让卫禾看清楚殿外的情景。
石小顺的供词很快就出来了，八月二十这一天本来应该是他在廊下守夜，可他偏偏害了病，熬不住。
钟粹宫的太监刘稳便私下找到他，要替他值夜。因为害怕姑姑责罚，石小顺并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那一夜他溜到刘稳的他坦里睡了一夜，又害怕被人发现，所以他是拿杯子蒙着头睡的。
巧的是，刘稳替石小顺值夜以后就害了病，内务府看他病得起不来床，也不给他找医官来医治，打发他出了宫。
石小顺就把这事儿烂在了肚子里，打算谁也不告诉。
谁知姜宪一来就查起钟粹宫众宫人值守的记录，发现八月二十日值夜的人记录非常简略，按的指印也很模糊，查到了石小顺的头上。
姜宪几乎可以肯定六阿哥身上发生的怪事都是从八月二十这一天夜里开始的，便分别询问了几个宫女，三个大宫女的口供都对不上，一定有人在撒谎。
姜宪向钟粹宫的老太监问起这三个宫女的来历，这三个人都是同乡，其中小梅和小菊是从进宫开始就伺候德嫔，而小桃则是在元皇后薨逝以后才被调到钟粹宫来的。
姜宪早已看过太医魏修合的口供，上面说他收了佟贵妃娘娘给的银子，这才说小阿哥需要多食虾蟹来调理身体。小阿哥食用的虾蟹都是用掺了水银的饵料喂养的，长期食用会让水银在他体内积累，侵害他的心脉。
这其中其实还有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佟贵妃遣谁去与他交接，他拿的银子现在用于何处，他为什么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也要替佟贵妃办事，这些统统没人知道。
如果小阿哥的晕厥症是人为下药导致的，那皇长子承祜的病症是天生还是人为呢？
还有一点，魏修合的口供来得太快了，书写得条理清晰，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死到临头的人写出来的文字。
姜宪被这些没头没脑的事儿弄得头疼，禁不住揉了揉额角。
三个口供不同的大宫女被送去了慎刑司，单独关押，单独审问。石小顺玩忽职守，虽然是无心之过，但也酿成了大祸，姜宪只能暂时罚他去辛者库做苦役。
德嫔身边的人都快被姜宪清空了，她抬眼看着姜宪道：“姜公公做事雷厉风行，不知何时能查出结果来？本宫这里还缺人伺候呢，把人都羁押了，谁来伺候本宫呢？”
姜宪如芒在背，进退两难，甚至开始怀疑德嫔的用心。
这位嫔主子似乎并不关心究竟是谁害了她的儿子，一心只想扳倒佟贵妃。至于谁是幕后真凶，反倒是次要的。
姜宪并不是钟粹宫的宫人，自然不归德嫔管辖，他不愿与德嫔多说什么，借口自己要亲自到慎刑司里审问，便离开了。
卫禾不能跟着姜宪到慎刑司去，只得先把外面的情况跟太子回明白。
太子看着德嫔，又看看六阿哥，没说什么，带着卫禾离开了钟粹宫。
回到毓庆宫，太子先让宫女给他和卫禾沏茶，接着要讲算学的理由，把宫人们全只走了。
“师保，今儿的事你怎么看？”太子一边喝茶，一边看烧得噼里啪啦的灯花。
卫禾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德嫔娘娘一直急着想治佟贵妃的罪，似乎已经认定事情都是佟贵妃娘娘指使的。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就算处置了娘娘，真凶依然会逍遥法外。六阿哥也可能再度被害。”
太子点头，“以后跟师保们谈策论，就应该把你也带上，你替我答就成。”
卫禾拿起小剪子去剪灯花，又问太子：“奴才能想到的，圣主也早就想到了吧？”
太子拿起烛台去照笼子里的鹦鹉，正在睡觉的鹦鹉被太子吓了一跳，大叫道：“皇上吉祥！皇上吉祥！”
太子嫌它聒噪，又给它塞了一嘴鸟食。
“汗阿玛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拖着，不处置佟娘娘。德嫔为什么不想知道谁是真凶？那只能说明她才是那个真凶。”
卫禾却否定了太子的看法：“德嫔娘娘一定不可能是真凶。她只有两个孩子，四阿哥已经被佟贵妃娘娘抚养。六阿哥长在她身边，她只会更加爱惜六阿哥，绝不会拿六阿哥的身体去冒险。”
太子沉吟了片刻，也许是想起了亡母，脸上也显出哀矜的神色。
“孤也相信，德嫔娘娘不会害六阿哥。但六阿哥究竟是怎么被害的，孤到现在也没明白。”
“魏修合说六阿哥吃了有毒的虾蟹，才吃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发病了。之后的几天内都没有再次发病，这是为什么？”
“我哥哥承祜也曾经有晕厥之症，为什么太医没有怀疑过我哥哥是中毒而不是生病呢？”
太子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决定明天要亲自去审问太医魏修合。
第二天，太子便得知魏修合畏罪自尽的消息，他是服毒自杀的，走得无声无息。
死无对证，这条线索彻底断了。幸好由姜宪关押的几个宫女都没事，姜宪把她们最终的口供呈报给康熙。
那一天夜里，小梅和小菊看见小桃拿着一个桶走在外面，还以为她刚刚去倒了恭桶，结果却看到小桃拿的是一个新桶。
小梅和小菊当时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儿，直到姜宪清查记档，才发现当时小桃在晚上外出后并没有被记录下来。
小桃的供词却正好相反，她往常睡眠都很浅，那一天却一反常态，睡得很熟。一整晚都没有醒过，也不知道夜里发生过什么。
现在供词对小桃不利，偏偏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眼见着就要被当作奸人处置，也只会对着慎刑司的精奇嬷嬷喊冤。
太子立即请求全太医院的医官为六阿哥重新诊脉，且各人单独诊，不许医官们交流。
卫禾把医官的结果整理了一遍，发现诊断结果各不相同。有的医官认为六阿哥基本无碍，余毒已清。有的医官却认为六阿哥体内毒素积累，心脉受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调理好。
太子又请来了新驻钟粹宫的太医林可辨，向他询问六阿哥的近况。
林可辨听说魏修合死了，本就胆战心惊，更加不敢在六阿哥的病情上撒谎，他道：“六阿哥近日都没有突发晕厥，想来是皇子鸿福，不药而愈。”
“不药而愈？”卫禾忍不住重复了太医的话，按照魏修合的供词，六阿哥吃有毒的虾蟹吃了快半个月了，为什么会不药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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