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咸鱼起飞的第十二天
姜宪和卫禾同行，卫禾好奇地问他：“姜公公，你对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冒险了？”
“对一件事情了解越多，风险就越小。”迎风吹来灰尘，姜宪只得用手指弹落睫毛上附着的灰。
“卫姑娘，你有什么愿望吗？”姜宪看着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霞，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仿佛不是行走在内宫之中，而是在乡间小路上踱步。
“出宫吧，”卫禾粲然一笑，“买个小院子，每天钓鱼，然后回家烧鱼吃。”
“一条鱼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吧？”姜宪好奇地问，“谁给你打柴和烧灶台呢？”
卫禾最讨厌洗碗，姜宪的话倒是提醒她了，“烧灶台倒还无所谓，就是吃完以后洗碗好麻烦。”
这不就是告老以后的生活吗？看来卫禾真的不想在宫中当值。卫禾不爱洗碗没关系，这个活他可以干。
“除了钓鱼还想干什么？”姜宪又问道。
“熬糖浆，跟村里的匠人学吹糖人？”卫禾努力思索，“或者拿竹条编灯笼，等元宵节的时候拿到街上卖。”
姜宪觉得她的答案没头没脑的，很好笑，于是追问道：“就没想过要相夫教子，含饴弄孙吗？”
相夫教子？含饴弄孙？开什么玩笑，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生育孩子，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怀胎十月，可能会在生产时难产死亡。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到几岁，也可能会突然夭折。卫禾的繁殖欲很低，她只有求生欲。
“不了不了，养孩子太难了，养猫养狗我还凑合，”卫禾补充道，“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个婆婆，天天站规矩，真不如我一个人过吧。”
不想伺候公婆，也不想生儿育女，这简直是他的天选娘子了。
姜宪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忍住了。
卫禾要往西六所去，和姜宪分道扬镳，也没心思计较这些细节。
皇长子要被过继给恭亲王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皇后赫舍里因为忧虑过度，免了众嫔妃的请安，卫禾也没有被召到坤宁宫去给皇子们讲课。
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编写绘本和教材了，卫禾立志要编出适合幼儿的数学教材和科学教材来。
白晋师父的课程仍旧在进行，自从姜宪说服了皇后赫舍里以后，康熙便不再受到这件事的困扰，又开始专注的学习数学。卫禾也一如既往地陪读，是不是就要为白晋师父的讲授找到合适的满语表达。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康熙总觉得用满语讲解的知识比汉语讲解的更容易懂。
康熙开始学习全等三角形的证明，他在代数学习上很有天赋，在几何学习上比较吃力。他总是要是不是停下来，询问白晋一些问题，才能把课程进行下去。
经过几天的学习，康熙已经可以熟练的证明两个三角形全等了。卫禾一时兴起，便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模型。她先作一个圆，再在圆内接一个四边形，且四边形的对角线互相垂直。接着要求证明垂直于四边形一边且过对角线交点的直线将平分对边。
这个模型是初中数学的重要考点，因为是由印度数学家婆罗摩笈多总结得出的，所以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这个定理在初中几何中应用很广泛，卫禾曾经深受它的折磨，即使穿越到清朝都忘不了它。
白晋师父也学过这个模型，他对于卫禾出题的敏锐度很是震惊，但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发生的不可解释的事情太多了，白晋也懒得去追问。
康熙看着这个模型，感觉十分精巧，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意识到要运用到关于圆周角的知识点。他快速地写出了解题步骤，通过证明两组等腰三角形，最终证明了直线能平分对边。
卫禾抓住机会对着康熙吹了一通彩虹屁，让康熙有一种自己能和大数学家莱布尼兹比肩的错觉。
“卫禾你这个陪读非常尽责，你想让朕赏你点什么？”康熙问道，同时也在暗中考察卫禾的反应。如果她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派去给皇子们讲学才合适。
卫禾叹了口气，说：“奴才想去给皇后娘娘和坤宁宫的皇子们请安。”
康熙万万没想到卫禾会这样说，他扬起眉毛，问道：“他们在坤宁宫里自然有宫人们伺候得妥妥当当，还需要你一个奴才操心吗？”
“奴才并不是要和苏麻妈妈比肩，只是奴才对主子的心跟苏麻妈妈一样，总是放不下罢了。”卫禾几天不见两个皇子，还真有些想念。
特别是保成，上次他还在皇后娘娘面前努力帮卫禾撇清责任。可能这就是小孩子吧，他们不会去考虑身份的尊卑，只是热忱地对待周围的人。
康熙听了卫禾的话，想起了童年时被苏麻喇姑照顾的情景。当时他在宫外避痘，汗阿玛和额娘都不在身边。苏麻喇姑不仅要照顾他的生活，还要给他启蒙，为他讲解各种汉学经典。
也许卫禾也可以成为保成的“苏麻额涅”吧，这样一个没有野心，没有贪念，又学识广博的女人非常适合给皇子们做启蒙老师。
可惜卫禾是个汉人，不然康熙会更信任她。
康熙大手一挥，提前放卫禾下班，让她去看看两个皇子，再把新编的故事书讲给他们听。
卫禾到了坤宁宫，皇后赫舍里正陪着两个孩子吃点心。
时值盛夏，他们在吃冰镇过的水乌他。水乌他是一种以牛奶为主料的小吃，很受满人和蒙古人的喜爱。制作起来工序很多，先要把奶油带进锅中，慢慢熬煮。看见锅中浮出清油以后，拿一个细箩过滤掉其中的杂质，在等待清油凝结成黄油。之后，拿出一个刻有各种图案的乌他模子，把模子泡进冰水里。再把黄油和白糖放进沸水里去煮，等待煮成糊糊以后，放上香料，把糊糊舀进模子里，冰镇起来，方才完成。
保成看到卫禾很是欢喜，跳下椅子来，问道：“卫禾，你今天有新的画本可以讲吗？”
卫禾点点头，又看向承祜，他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
皇后赫舍里面容平静，眼中甚至还闪烁着母爱的光辉，让卫禾无法把她和在康熙面前疯癫无状的联系起来。
保成和承祜吃完了水乌他，便缠着卫禾继续讲故事。连赫舍里都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卫禾讲。
卫禾在绣墩上坐下来，打开了绘本，今天她要给皇子们讲神笔马良的故事。
“马良是一个穷孩子，他没有东西可以吃，每天都要饿肚子……”
保成疑惑地问：“他的阿玛和额娘呢？”
卫禾只好跟他解释：“马良没有阿玛和额娘，只有一个玛法陪着他。有一天，马良到山上去拾柴火……”
保成皱着眉问：“什么是柴火？”
承祜给他解释：“就是你在景山看到的枯树枝，可以用来生火做饭。”
“马良发现有一个白发苍苍的玛法躺在草丛里，非常虚弱。马良只有一袋水和半个馍，要是给了玛法，他就要饿肚子了。”卫禾故意停下来看皇子们的反应。
没想到保成更疑惑了，“什么是馍？”
卫禾费劲地跟保成解释：“是用面粉做的饼，很粗，很硬，不好吃。”
保成：“那他怎么能把难吃的馍给老玛法呢？”
卫禾：言之有理，不如这个故事让你来讲吧，你行你上。
卫禾决定不再理会保成，坚持把故事讲完：“马良救活了玛法，玛法是神仙变成的，他送了马良一支神笔，只要是用它画出来的东西就可以成真。马良先是画了一碗面，把肚子吃得鼓鼓的，又画了一头牛，打算骑着牛回家……”
“再画一只哈拉虎刺！我想要一只哈拉虎刺！”保成叫道。
卫禾只好满足他的要求：“……又画了一只哈拉虎刺，哈拉虎刺跟在牛的后面，一起回家。然后马良把画笔借给了小阿哥，小阿哥想画什么呢？”
保成想了想，果断地说：“小阿哥想画一个皇额娘，让承祜哥哥在宫外也能有额娘陪着。”
又过了半个月，承祜终于搬出了坤宁宫，要到恭亲王府去生活了。卫禾把自己绘制的绘本和教材全部送给了承祜，这样好的学生，可惜没有机会再教他了。
马上就到了最终考核的日子，卫禾只当是随便走了个过场，她已经有了去处，日后在乾清宫给康熙做伴读就行。
卫禾把自己随手写的书法交给教习姑姑，姑姑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宣布：“卫禾上上等，分到坤宁宫伺候。”
卫禾惊了，她不是要去乾清宫吗？怎么会去坤宁宫呢？
果儿把卫禾拉到一边，给卫禾讲起了这几天西六所里发生的事。
坤宁宫的宫女阿福提前到西六所来，内定了见景去坤宁宫伺候。原来皇后赫舍里近期事忙，便把挑选宫女的事全权交给了阿福。阿福自然要挑给自己行贿最多的见景了。大家本来以为见景有了好去处，纷纷去恭喜她。没想到第二天，见景全身起了红疹。教习姑姑说她得了恶疾，要把她逐出宫去。
见景没办法，只好跟妹妹见今交待自己还有私房钱，可以留给见今。正当见今跟着见景去拿私房钱的时候，见景扑上来，拿碎瓷片划破了见今的脸蛋。好长的一道疤，见今痛得直叫。
宫女们也都被见景吓住了，谁也不敢上去拉架。见景便当着众人的面拆穿见今给她的食物里面做手脚，害她过敏起疹子的事。见今也是破罐子破摔，咒骂见景不该投靠卫禾，觉得见景背叛自己，是罪有应得。最后这对姐妹都被教习姑姑罚到辛者库去了，因为事情牵扯到卫禾，所以谁也没跟卫禾提这个事。
坤宁宫内定的宫女来不了，其他的大部分的宫女也都被各宫的主子内定了，阿福便让卫禾去坤宁宫替补。说到底，卫禾捡了见景的漏，一分钱没花就进了坤宁宫。
卫禾正好这几天也忙，没有注意到见今和见景不在西六所了，也没问这事。
卫禾被分到坤宁宫，这并不让人惊讶，果儿的去处才是大家都想不到的——她被分到了慈宁宫，去伺候孝庄太皇太后。也许是因为果儿的母亲是蒙古人，她能用蒙语跟太皇太后逗乐吧。这确实是其他宫女都羡慕不来的才能。
有些宫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决定见今和见景两姐妹倒霉是因为得罪了卫禾，而果儿交上好运是因为沾了卫禾的福运。总之，出了这档子事，宫女们更加坚信卫禾是黄鼠狼变的妖精了。谁得罪她，谁就倒霉。一时间，还有不认识的小宫女偷偷把钱塞到卫禾的枕头底下，以求福运的。
卫禾成了清宫杨超越，谁都想来拜拜，蹭点福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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