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咸鱼起飞的第二天
卫禾却摇摇头说道：“奴才以为，孩童虽小，却不能因此而欺瞒他们。而正应该把道理和他们细细讲明，启发他们的求知心。孟子说人天生就有四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再小的孩童也会想辨明是非，大人不应该用瞎话去敷衍他们。”
康熙听完哈哈大笑道：“苏麻额涅，这个女孩儿倒有您当年的风范。”
“我看她比我还强些，卫禾不单读过四书，还知道好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呢。”苏麻喇姑真心想给卫禾谋一个好前程。
卫禾虽然能借着给宫女们讲课和做画册的由头逃避干活，但这样一来，她还能被教习姑姑逐出宫去吗？卫禾可受不了这样每天跪来跪去，动不动就口称“奴才”的生活。
康熙看了卫禾的三个绘本，果然是故事有趣，画面生动，很适合幼儿阅读。康熙便让卫禾跟着随行的太监到乾清宫领赏去，卫禾倒不是很在乎赏赐，只是想到有机会见到姜宪，不自觉笑逐颜开。
卫禾跟着随行太监到了乾清宫的后殿门，然后就站在原地等着领赏。
卫禾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姜宪精神奕奕，身穿葛布箭衣，腰间系着白玉钩黑带，朝她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手里端着银盘，另一个手持麈尾。
姜宪先让卫禾跪着谢恩，然后才让徒弟把康熙的赏赐给了卫禾。康熙赏了卫禾一杯茶水，再加几个金银锞子，卫禾便主动拿出银钱来给这两个小太监，以示“有好处大家分”。
两个小太监不敢接，只抬眼看向姜宪。
姜宪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是卫姑娘给的，你们就收着吧。拿了就走，宫里还需你们当差呢。”
说完，他便伸出修长的食指弹了弹睫毛上的灰尘。
他的睫毛很长，总有灰尘落在睫毛上，烦人得很。
卫禾喝了御赐的茶水，再次跟姜宪道谢：“我知道就是把我全部的身家拿出来，公公也不会稀罕，不如我给公公画个小画册来解闷吧。”
姜宪觉得眼前的少女实在有趣，忍不住笑了：“咱家可不敢当。姑娘的画册子是画给皇子们看的，我哪有这个福气。”
卫禾倒没有想到这一层，讪讪地道：“还是公公想得周全。”
姜宪怕卫禾不认识去西六所的路，便一边给卫禾带路，一边和卫禾攀谈：“你今日在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面前大大地露了脸，他日很可能会被要到皇后宫中去。虽然皇后娘娘宽厚，她宫中人多，事也多，你须得做事周全些。”
卫禾叹气道：“我哪个宫里都不想去，只想最后考核不过，被放出宫去。”
姜宪万万没想到卫禾会这样说，他问道：“想来你父亲为你进宫的事出了不少力，你这样想，不是白白浪费他的心血吗？还有，苏麻妈妈那样器重你，要是让她知道你不想留下来，她会怎么想呢？”
卫禾一时语塞，只好说：“做宫女太累了，我可受不了。”
姜宪急了：“你以为出了宫就很轻松吗？你一样要嫁人，操持家务，生养儿女。”
卫禾不明白姜宪听到自己想出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的话不无道理。
卫禾虽然比清朝人多学了一些科学文化知识，但这些知识出了宫还有什么用途呢？寻常百姓只要做好家务活就行，懂太多东西也没用。
还是做现代人好，洗碗靠洗碗机，烧水靠热水器，扫地也有吸尘器，大大节省了做家务的时间。
姜宪看卫禾不说话，以为自己说服了卫禾，于是缓和了神色：“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有我在，你在宫里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卫禾走到了自己熟悉的路上，就和姜宪道了别。临别的时候，姜宪叫住了卫禾，说要送她一套文房四宝，明天就托人给她送过去。
卫禾谢过姜宪，心事重重地回到西六所。
此时，训导已经结束了，小宫女们回到房间，继续做针线活。
一看到卫禾回来，宫女们便凑了过来，围着卫禾问个不休。
“卫禾姐姐，你是不是见到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了？”
“卫禾姐姐，我们听说你得了赏赐，是不是真的呀？”
“卫禾姐姐，坤宁宫气派吗？我听说坤宁宫跟王母娘娘的仙宫一样呢！”
卫禾被她们吵吵得头疼，面对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她又不忍心拒绝。
她计上心头，朗声道：“我有个消息，皇后娘娘宫中要从我们中间挑一个宫女去伺候。”
见今忍不住反驳道：“胡说！皇后娘娘明明是要挑两个针线活做的好的宫女进去伺候!”
卫禾见她上了套，故意慢悠悠地说：“见今，你这消息不准呀，是不是买消息的时候被人骗了？皇后娘娘厉行节俭，要做后宫的表率，这次坤宁宫只添一个宫女。”
见今半信半疑，反问卫禾：“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去了半日，就打听到这么多消息？”
卫禾笑嘻嘻地说道：“我手里握着一百两银子，什么消息买不到呢？”
见今想起自己失去的一百两银子，肺都要气炸了！
见景按着见今的肩膀，不许她发火。
见景赔着笑脸问道：“禾儿姐姐，是向谁打探了消息呀？”
卫禾便把皇后赫舍里身边的大宫女描述了一遍，她对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见过一面，便可以清晰描述对方的长相和穿着。
她的描述和大宫女阿福完全对得上，见今和见景听了卫禾的话，更加紧张了。
如果卫禾说的是真的，那不管她们怎么努力，必定会有一个人无法进入坤宁宫。而她们已经没有多的银钱可以同时贿赂其他宫里的侍女了，情况可是大大不妙。
现在只能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全力保证有一个人能进坤宁宫，再找机会接济另一个人。
可是谁愿意把资源都投入到别人身上呢？见今和见景都希望自己能进坤宁宫，而对方主动放弃这个机会。
卫禾看着她们的表情，便猜到了她们心里的想法。让她们两姐妹内斗起来，卫禾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这一招叫做“二桃杀三士”，威力经久不衰，从古代适用到现代。
其他宫女们还在围着卫禾问东问西，见今和见景已经悄悄躲到角落里，嘀嘀咕咕起来。
“我是妹妹，你要让着我才对。等我进了坤宁宫，一定想办法接济姐姐。”
“你这就错了，正因为你是妹妹，所以才要放弃这个机会。你行事鲁莽，进了坤宁宫少不得要被人陷害。”
“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可不觉得你行事比我老到！”见今皱眉，绝不承认自己不如姐姐见景。
见景忙岔开话题：“咱们还是先去问问阿福姐姐，说不定这些都是卫禾在诓我们呢！这一定是卫禾的离间计，好叫我们内讧，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见今深以为然，忽然又反应过来：“见景，你果然藏私！上次你说呢没有钱了，现在怎么又有钱去找阿福姐姐买消息呢？”
见景被她问到无话可说，只好拉着见今去找阿福。
她们在月华门等了半天，才看到阿福出来。
见景连忙上前和阿福问好，又把私藏的金豆子拿出来，请阿福笑纳。
阿福正因为这两姐妹很久不找自己打听消息而惊疑，哪里知道她们是因为没钱出来走动呢。
阿福肯定了卫禾的说法，又不肯断了两姐妹进坤宁宫的希望：“皇后娘娘确实改了主意，只要一个新宫女。不过，我看苏麻喇姑想要卫禾去她身边伺候，皇后娘娘是不会和苏麻喇姑抢人的。你们的针线活做得都不错，多半还是要从你们中间选一个进来。”
见今和见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更加忧愁了。
二选一，谁都希望机会属于自己，可是对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机会让出来呢？
阿福给她们递完消息就走了，两姐妹垂头丧气地回西六所去。
一回西六所，见今便露出凶相来，对见景说：“你有多少钱，全部拿出来，必须得和我对半分！”
见景不甘示弱：“我没有钱了！你别做梦！”
见今哪里肯信，立刻动起手来，和见景扭打在一起。
两个姐妹堪称卧龙凤雏，打架的时候只会扯头花，打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最后还是时云时雨两姐妹拉开了她们，并告诫道：“叫姑姑知道你们打架，肯定会罚的！”
见今还是不肯罢休，冲到见今的床前，把见今的被褥全都拉下来，翻了一遍。
还是没有找到钱，难道见景真的没有钱了吗？
见今忍不住哭了起来，真不知道阿玛什么时候才能托人送钱进来。
卫禾一边欣赏两姐妹的闹剧，一边想着明天要画什么样的绘本。
康熙喜爱研究数学，对皇子的教育也是全面而丰富。康熙的儿子们个个都人才出众，比如三阿哥精通算术，曾经编写过律吕和算法书籍。九阿哥通晓罗马注音，在四阿哥雍正继位后，还以罗马注音来书写满语，暗中和家人通信。还有日后被朝臣们拥戴的八阿哥，肃清吏治，整顿贪腐的四阿哥，率大军仅用半年就评定西藏内乱的十四阿哥……
要用绘本来潜移默化地教育这样一群皇子，卫禾表示压力很大。
她决定先休息一天，酝酿一下灵感。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姜宪送她的文房四宝明天才能到手。她想把旧文具换掉，拿姜宪给的文具来创作。
第二天中午，卫禾刚吃完午饭，就看到姨妈善织来到了西六所。
善织给了卫禾一套文房四宝，不用善织多说，卫禾就知道这是姜宪所赠。
善织抚摸着卫禾的脑袋，心疼地说：“好孩子，这些天辛苦了。”
卫禾想到自己每天睡到自然醒，除了画画、写字和讲课以外，啥都不干的生活，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知道你是想去坤宁宫，还是想去伺候苏麻喇姑？”
卫禾连连摇头，说道：“姨妈，我想出宫。”
卫禾怕善织不信，把自己缝的衣料给善织看，又说：“这就是我做的针线活，我真的当不了宫女呀！”
善织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就等着被放出宫去，你阿玛已经给你挑了一户人家。虽然有个原配留下的儿子，但好在家底殷实，你嫁过去也不吃亏。”
卫禾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我不嫁！”
善织拉下脸来：“你要么留在宫里，要么去给人做填房，你自己掂量吧。”
卫禾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两条路都像死路，她哪条都不想选。
善织还有活计要干，她给了卫禾一些碎银子，便回绣房去。
卫禾正在发愁，高顺年却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卫禾面前的文房四宝，这一套可价值不菲，都是好东西。
“小丫头，把你的笔墨纸砚借我玩两天，”高顺年说着，就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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