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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长宵深师兄投吃食前路险数计无所施


王如锋从正午一直逛到华灯初上,踏着碎石路溜达着往祝余客栈方向走时,还是没有一条伺机而动的鱼上钩,而他已经走得两腿发麻。远远地眼看到了祝余客栈的侧沿外墙,王如锋轻车熟路小跑两步,在院墙的檐下一抱倒翻上房顶,提气踩瓦揽树枝几个纵身,落下时,底下又是谢琅的屋。

        他坐在院墙上,盘腿托腮,眼睛往院内扫。这是他做惯了的勾当,他五十年间也就是这样不近不远捏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看谢琅。白纸窗上隐隐绰绰,听声音,是谢老夫人在谢琅屋里。谢老夫人说十句,谢琅可能应一声,完全不见台上的流利灵光,跟之前五十年一模一样的呆滞刻板。最后谢老夫人也不说了,只是重重地叹息。

        “谢琅,”气过恨过急过,现在谢老夫人的声音已经显出疲态:“你究竟……你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你看我心急如焚,你觉得好玩,是么?你是在骗人还是……”

        王如锋听得不真切,好在过不到一会,老夫人就摔门走了。他又在墙上吹了会风,忍痛喂了许久的蚊子,直到环视四周确定夜黑风高,人不是睡着了就是即将入睡,四下死寂,这才一骨碌从院墙上翻身下来。

        他轻轻走过去,要到窗户的时候故意踩重了几下,发出些动静;立刻就有一块东西穿过窗棂糊的白纸,闷闷打在他肩头。王如锋吃痛,伸手去接时,发现是一块白玉的剑佩。

        谢琅烦恼地盯着另一侧的窗板,如他所想,马上就看见一张讨人厌的脸,掀开窗板出现。王如锋抬手将他的剑佩抛还回去,朗笑道:“怎么打人。”

        他的脸皮经上次一役,又厚了几分,现在进谢琅的屋,还知道自己在罗汉榻上坐下,坐也没正形,手勾着靠背身子歪倚着,腿又翘着,丝毫不见外。谢琅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握着解下来的剑佩,慢慢道:“不是讨厌吗,为什么又来。”

        王如锋诧异,随口说:“对啊,就是讨厌你啊,所以得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摸清你的路数,想想到时候怎么做掉你呗。这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笨?”他吃准了谢琅现在不会拿他怎么样,所以怎么没边怎么说,语气极其放肆随意。

        谢琅竟说不出话了。已经后半夜了,烛火都影影绰绰,谢琅那张天生的美人玉面经昏昏蒙蒙的光一拢,原本冷峻凉薄的轮廓似乎也变得含情带嗔,王如锋看着他,又觉得心软,禁不住调转话头哄上两句:“你猜我今天看了什么。”

        谢琅道:“不猜。”

        然而王如锋向来是不理会他的脸色的,继续往下道:

        “今天街上可热闹了,你没亲眼所见真是一大遗憾。我玩了一天,吃了好多东西,糕饼、糖粉、烧肉、油酥堆……啧啧啧。刚刚过来的时候,听见你家后厨几个丫头说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回来后就坐着不知道想啥,”王如锋将挽着的木提盒随手放在桌上:“我怕你饿坏了,正好从街上带了点吃的,给你吃了吧。”

        谢琅说:“我不要。”

        王如锋看他冷脸疾声,忍不住笑了,随即道:“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好怕你不吃饭,饿坏了身子,到时候打不过我。我倒是无所谓的,但是你丢不丢脸呢?你怕不怕呢?你还是吃了吧,免得到时候身子虚弱,叫我看不起你。”

        谢琅掀一下眼皮,勉为其难接受他这番说辞,慢慢走到小几边上。他将袖子仔细地挽了挽,又弯腰在架上的铜盆里净了手,才伸手想揭那一屉三盒的提篮盖子,手将要碰到的时候,王如锋伸手指一勾扁木把手,将提篮稍稍拖开,又抬眼对小公子笑道:“你要吃我的东西,怎么不说两句好话来听?”

        他把着提篮,好像握住了一个谈判的本钱,饶有兴致地诱导谢琅说:“叫一声‘王师兄’,我就给你。”

        谢琅一愣,抿住唇,脸颊和耳尖又很快浮上绯色,眼看又要赌气转身,王如锋忙道:“我开玩笑的。”他捉住谢琅的手腕,掰开握着的手指,将把手塞进手心又替谢琅合拢:“你是师兄,你是爷爷,你是我的祖宗,祖宗,你就吃吧。”

        谢琅几经他戏耍,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在他对面坐下来,慢慢地进食。他吃东西幅度不大,嘴里细嚼慢咽,几乎不发出声音,经常吃一吃,会因为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愣住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咀嚼,期间身形笔挺如松,举止优容有度,一点也看不出饿了一天的心急。

        王如锋一共带回来满当当三屉食物,一屉糕点甜食被谢琅拨去一边,一屉油香甘美菜品谢琅也几乎不动筷,只拣豆腐青蔬卷、盐炒小黄瓜花等,并几个珍珠裹肉圆、几块带皮嫩鸡腿肉,就着米饭慢慢地吃。他虽吃得不快,但是分量不少,因此进餐时间进一步延长了。

        王如锋看他停一停、愣一愣地吃饭,只觉得是一种折磨,自己探手向被他拨开的木盒里抓了一块颜色红亮的烧卤肥猪肉。谢琅眼神微微一动,调转筷头,就用筷尾在他指节上敲了一下。

        王如锋吃痛松手,道:“你……”谢琅早看他不惯,冷声道:“洗手。”

        这倒无可厚非,谢琅说的是正理,无从反驳。王如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站起来去边上铜盆涮手,回来的时候,谢琅还在吃,吃得没完没了。王如锋歪在塌上,就卤肉啃掉了两张麦面薄煎饼、吞食了六只蟹粉小笼包,又舔吃了三包甜酸梅子蜜消食,撑得都犯困了,昏昏欲睡间,看见谢琅还在跟那碟仿佛永远吃不完的米饭斗争。

        他看着沉默的谢琅心就痒,嘴巴就忍不住要犯贱:“我说,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让你吃你就吃,你也是太好骗了一点。给你纯得,纯没边了。”

        谢琅咀嚼的嘴巴停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好像才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一样,呆了。王如锋早笑倒在塌上,只觉得他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好哄的小孩子,说什么信什么,可爱得紧。笑完了,问谢琅:“想明白没有?要是这下被我毒死了,你可怎么办?”

        谢琅已经明白又被王如锋捉弄,瞪了他一眼。他这会也吃饱了,搁下筷子,将食盒严丝合缝盖好,三屉对正垒起来,收拾一番,王如锋自然伸手把规整的提篮接过去,站起身,拍拍衣服下摆,笑一笑:“小谢公子,我走了。”

        他进来的路就不是正门,此时也依然掀开临街那边的窗板,自窗台上跳下去。他提着一屉残羹冷炙,悠悠在静无一人的街上转了两圈,这才大摇大摆的,从祝余客栈的牌楼底下过去,晃着往自己厢房去了。

        他经冷风一吹,睡意已经去了大半,但还有与他一样没有睡意的。王如锋踏着在三更的钟铃声进的门,而祝掌柜已经在他院落里的石桌凳上,坐着等了半天。

        他俩对视一番,确认彼此都很清明。祝佑达抢先一笑道:“王壮士让我好等。”

        王如锋也一笑,回道:“我不知今天祝掌柜光临。要是及早跟我说一声,我也不会贪玩在外面逛许多时候,平白耽误掌柜时间。”他一手提着木篮,另一手拈一枝花,举起来一晃道:“掌柜这边风景极美,花也动人,我在后山冥思许久,只觉神清气爽。”

        祝佑达接过那枝花。花朵月白,凝了夜露,几重花瓣楚楚动人,祝佑达将花枝握在手里,又还回去,笑道:“鲜花赠美人,宝刀配壮士,这花还是王壮士自己留下合宜。”他却不愿再多打机锋辨认王如锋似是而非的话是真是假,单刀直入道:“……那天的事,壮士意下如何?”

        王如锋握着花,本来正轻轻拨动那些迷迭的柔软花瓣,听见祝佑达问,露出一个迷茫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似的,笑说:“可让我想起来了,掌柜说的是‘丹穴中美食不多,唯有这道酒糟脆腌月牙肉还可一品’吧?那我可印象深刻,不但白口吃鲜美无比,下酒更是一绝,我那天吃了一次,现在还觉得嘴中回味香甜生津,就盼着掌柜什么时候再请我吃一回,喂一喂馋虫才好。”

        他说得坦然,祝佑达一直盯着他看,竟看不出有破绽,好像王如锋真的醉昏过去,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四下极静,王如锋低头摸一下脸,笑道:“祝掌柜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曾?”

        祝佑达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烦恼壮士有多大的胃口,我一客栈之力足不足以满足——”他也半真半假地笑道:“壮士有所不知,那道月牙肉只取鱼脸上一块最鲜甜滑嫩的肉,做出这一道菜,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池里的鱼。眼下壮士开口再要,我有心满足,只是不知池里的鱼数还够不够凑。”

        他俩各怀心思,就着丹穴内的美食美景谈论一番,王如锋讲了许多天花乱坠的奉承,祝佑达也许了良多虚头巴脑的诺言,不痛不痒、极没意思地言语拉扯一番后,祝佑达终于表示更深露重,先行告退了。

        王如锋回屋合衣躺着床上,明明已经疲累极了,却一点没有睡意。他闭目一会,还是忍不住翻身起来,就着窗户边的一点月光,手指蘸上点水,在地上写:祝、三家、堂庭、谢琅,犹豫一会儿,写了个楚,又心虚地擦掉,望望窗户外漆黑的天色,心里道声冒犯,祈祷天宗德本道门变化青木神火紫极春君大人这时候没往下盯梢他,或者原谅他直呼春君本姓这一事。

        他看着地上乱糟糟的水迹,叹口气,在祝后面写个卒,三家后面写上“不明”,堂庭后边写“必”,看了一眼半干的谢琅二字,沉默半晌,用手指戳了两下。

        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已经提前为谢家分担许多火力,把一个靶子强行变成了两个靶子;但是他却不知道谢家那边脾气冲动直率的谢老夫人能支撑多久,而年幼纯善如纸的谢琅能走到几时。他不清楚谢家内部具体光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在一切行动都是摸黑盲走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周旋到什么地步。总之,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这种不确定带来的不安让他无法入睡。

        他既喜爱谢琅的纯净,此时又痛恨谢琅的纯净。他希望谢琅能马上长大,又觉得谢琅最好一辈子都这样,纯粹干净,喜怒哀乐都淋漓,不用思考太多,不用顾忌太多。

        只需要拔剑。

        当一个人只有一个目的,并朝着这个目的前进的时候,往往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和纠结。但是王如锋思考得太多,他想要得也太多,他不可言说的秘密也很多,他几乎没办法完全坦诚地说话,于是他很痛苦。

        王如锋又将手伸进口袋的夹层里摸着那陈旧的剑佩,喃喃道:“师父,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我做得好不好。可我必须得做。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非得完成不可。”

        他躺回榻上,握着剑佩,终于慢慢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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